在囚人士的新生

(國際佛光會香港協會創會會長:林耀明提供)

提到在囚人士的新生, 便要了解香港監獄歷史的演變, 從一八四一年義律艦長, 查理士,在西環水坑口懸掛了英國國旗,宣布香港島成為維多在利亞女皇统治下, 委任喀麥隆步兵的威廉. 堅因上尉擔任首席裁判官, 他包括偵查罪案, 逮捕犯人, 拘留和懲罰而成立監獄署。當時香港為盜賊、毒裊、扒手等罪案頻生, 需要一所監獄。根據記戴, 香港早期興建的兩座永久建築物中, 有一座是監獄,域多利臨時監獄, 它一直充當中央監獄即是初期的監獄署, 直至一九三七年赤柱監獄落成為止。 而監獄署之名直至1982年重新命名稱為懲教署之名沿用至今。

香港管治囚犯問題, 對犯人的懲罰方式包括體罰、鞭打、酷刑、放逐、肉刑甚至處决, 其中一種被審判死刑繯首問吊的犯人最為轟動, 在1946至1966年間總共有122名謀殺犯在赤柱監獄的絞台上斷送生命。 直至1993年止, 港英政府把死刑減判為終身監禁, 其後,政府進一步立例廢除死刑至今。香港社會急速的發展, 監獄犯人亦面臨爆炸, 犯人急升, 而且人數不斷的上升。因此, 摘取仿效英國國內方法,把嚴重罪行的犯人流放海外的殖民地, 猶如澳洲、南非等地。而華人則被流放到婆羅乃附近的殖民小島或檳城。

幾個世紀以來, 監獄的主要作用是懲罰, 以嚴刑峻法管理來減低罪案數字, 認為囚犯必須為他們的罪行付出代價, 用以嚴密地禁閉起來的方式,阻嚇人們再犯罪, 重蹈覆轍避免大眾市民受威脅確保安全。直至上世紀發展「自由主義思想」認為應致力讓囚犯認識自己的錯誤, 透過適當的教育改造他們,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深信有效減少罪案的方法, 在這個基礎上衍生了協助囚犯重新投入社會, 引領他們邁向新生重獲新生活。

懲教署為了改革實行多項新計劃, 讓犯人與外界社會保持連繫, 開放給樂意付出時間和精力探訪各懲教機構團體的志願人員, 並鼓勵親友探訪, 讓犯人感到不至於完全孤寂絕望和無助。尤其是宗教慈善志願團體, 能為囚犯帶來希望和支持。我有幸於一九九一年在 星雲大師號召下,成立國際佛光會香港協會, 同時成立佛光之友,後來易名為蓮花分會, 會員專門為到懲教機構探訪一些沒家庭和朋友的犯人。會員每周未長途跋涉前往石碧、赤柱等其他監獄與犯人交談,為有需要協助的囚犯與家人寫信和溝通。並設立佛光圖書館、舉辦佛學班、佛學聚會等於各監獄, 每周定時派發佛教書籍等, 或不定時透過播放錄影帶來改變青少犯的思想,克服抑鬱和其他情緒上等問題。

國際佛光會香港協會和佛香溝堂,在懲教署熱心協助下, 於高度設防的石碧監獄舉行世紀性的首次大悲懺祈福法會, 共有105名囚犯參加。這歷史性的佛教儀式,正好顯示佛教信仰對犯人改過自新過程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 懲教署伍靜國署長和黃德誠事務高級監督表示:「囚犯在有了信仰之後可以從他們的臉上和眼神中看出, 外露凶狠的眼神逐漸轉變為內斂温柔而充滿自信。」希望我們和懲教署往後有方面的合作, 幫助更多的犯人脫離苦海。

自一九九九年香港佛光協會和懲教署合辨全港在囚人士徵文比賽, 以「探索人生路」為題, 牽領在囚人士反省的過失, 探索人生的意義, 啓發抱負, 其中以「探索人生路」之「活得快樂」命題, 鼓勵在囚人士處身人生艱困、迷惑之際, 如何為未來「活得快樂。」以下將一篇在囚人士得獎文章與大家分享!

 


香港懲教署 國際佛光會香港協會聯合主辦
全港在囚人士徵文比賽
《活得快樂》
成人組冠軍 作者:單青雲

「活得快樂」是個好抽象的形容詞,「快樂」本身是一種感覺,究竟何謂「快樂」﹖
而這個感覺又是如何的呢﹖查閱過好幾本字典及辭典將「快樂」二字找出如下解釋:「快」者,喜也稱心也;「樂」者,喜也歡意也;因此「快樂」應解作「稱心歡喜」。「活得快樂」亦即生活得稱心歡喜。感覺是感觀上的感受,受著外圍環境 及內情緒所影響,並不容易用文字去著墨形容,就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如何才能活得稱心歡喜﹖假若生活得滿足與暢懷而沒有怨恨和憂傷,相信都可謂之「活得稱心歡喜了」。

我在「大欖女子懲教所生活近一年半」,尚有兩年多才能離去,如果我告訴別人現在我「活得快樂」相信大部份人都會投以懷疑的目光,甚至認為是個荒誕的笑話,因為我現在是接受著入獄服邢的生活,即俗稱「坐監」。要與自己至愛親屬朋友分離,在一個陌生(寂寞)環境下,過著規律(限制)、刻板(沉悶)、束縛(不能自主)的生活,最重要是在意識上潛藏著強烈的怨恨(憤怒)及憂傷(痛苦)感受,又何樂之有呢﹖但我卻真的活得滿足及暢懷,為什麼能夠做到這樣﹖因為我明白了要在獄中生活的原因。

「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忘;因際會遇時,果報還自受」,佛經裏己好清楚闡明出因果不味的道理,「作如是因,得如是果」。我因為違反法紀(種下惡因)所以招致坐牢的懲罰(承受惡果),只要我不再犯法,從此就不需要再接受坐牢的懲罰。將因果看通了,又何苦之有﹖也許有人會憤然反對我上述因果理論,因他/她們在其此生中根本就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但卻身陷囹圄,受冤入獄,難道這就是因果不味之道理?其實佛家所說的因果是泛指「三世因果」,三世者即過去、現在及未來,除了我們現在身處能用肉眼所見,用肉體所觸的現在世外,尚有無極限(無量)的過去世及未來世呢。無論我們是此生的現在世或是無量生的過去世中曾經種下犯罪的惡因,都會全部毫不遺漏地記錄下來,不會有任何忘失,只要姻緣成熟,就一定會結出懲罰的果。可能不是每個人都能立刻去接受或明白這種「三世因果」的道理,但他們被判入獄已是塵埃落定,無法改變的事實,是肯定要去接受這次的不幸,此時更應該積極好好學習日後如何善自己,避免再次惹上不幸,不應整日怨天尤人或憤世嫉俗,將身旁的人都視為公敵,甚至走上自殘自毀的路,將自己趕入一個萬劫不復的死胡同內,為自己製造另一段不幸呢!且將內心中怨恨之結打開,釋放濳藏在意識中的憂傷,將這段無辜的桎梏生活,當作為人生路上一次身心磨練的特訓營,接受一連串堅毅及忍耐的挑戰。

在特訓營內的生活當然與自己在外的生活截然不同,但用叧一個角度分析,在獄中所感受到的陌生、規律、刻板及束縛模式,根本就是人生的寫照。其實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就不斷地接受上述的生活模式,試想想:由我們第一次由娘胎探頭出來,第一次踏入校園,第一次往工作間,第一次… … 那些地方不也是好陌生,而且由陌生而引發許多莫明的寂寞感嗎?只要用不同的態度去面對而產生出來不同感受如歡愉或沮喪。

而每人每天的生活目的不也只是在追求衣、食、住、行上的滿足;一生的成長也離不開生、老、病、死而已。誰可逃脫這種限制,難道這樣的生活又不是沉悶嗎?再者,世上有那些人能自主人生呢?且看歷史上多少國君不斷追求長壽之術(自主生命)皆不可得,他們不乏既富且貴,有勇具謀的,但也同樣要接受生、老、病、死束縛呢!不少獄中的朋友最難接受與自己至愛親友(夫婦、父母子女、愛侶 ……)分離,其實血濃於水,真正親情是不離不棄,不因近而親,遠而疏的。只要彼此以真誠相待,親情友情都是可以長久維繫。君不見國內不少同胞為了追求理想的生活,拋下家鄉親友至愛,遠赴他方。雖然他們並沒有被判刑入獄,但亦接受同等的生離之苦。撫心自問,誰又可保證朝夕相處就一定永遠生活得快樂融洽,俗話說得好:「相見好,同住難」,翻開報紙,有多少因相處產生磨擦,而引發起不可挽救的家庭倫理大悲劇。

前述一切的恐懼及煩惱皆由個人內心的情緒及意識所衍生,亦即佛家所謂「萬法唯心」。所以要「活得快樂」,一定要先「調心」。心(心識)之能量非常大,一些長期處於負面情緒的人,他們所見到週圍的人與事均是負面——醜惡與苦痛的,這樣就將自己帶入低潮中,視一切皆痛苦、壓逼、打擊甚至恐懼、憂傷及怨恨。如果我們能夠嘗試學習凡事朝正面去看,提升自己的信心、豁達及勇氣,任何環境都可以隨遇而安。陶淵明的《飲酒》「結盧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編;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無言。」我入獄年多來,每天的調心方法都好簡單,早上起牀前靜坐片刻,感恩祈禱自己仍可爬起牀來,接受多一天的生活,用一顆歡喜心去迎接新一天。每一個人都高興見到歡喜的臉容,為什麼不用怏樂的心境積極地創造新一天呢?日常行為盡可能做到少欲知足,因為知足才會常樂。還要將頑固的我執放下,遇到別人的批評或責罵時,不要當下就怒火沖天,將一切只從負面去著眼。不妨先以正面態度去觀察及理解,可能會發現自己真的犯錯,若然如此就應勇敢地承擔責任,欣然接受別人的指正。假若遇上了橫蠻無理或故意挑釁者,就應將自己的心量提高點,一笑置之,以得報怨,勿與他們一般見識,同出一竅。這是生活的藝術,更是養生之道。所謂能忍自安,能安就可以悠然自得,人也輕鬆多了。在空閒的時侯,我會多看一些學術性及資訊書籍,以提增自己知識及見聞上的領域。或者看一些趣味的小品,使自己可以開懷大笑,鬆弛一下神經。另外亦會恒持做一套簡便運動——香功,此運動以修身養氣為本,調心健體為基。最重要是可以增加身體的抵抗力,減少患病機會,因為健康是寶貴的。而每晚睡前我亦會靜坐片刻,思過懺悔。思惟當天自己的身心行為,有過則反思並懺悔,警剔自己勿再重犯。正如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忠乎?傳不習乎?」我就是採用上述生活方式及態度。白天——積極開懷工作,少欲知足,能忍自安,我執放下,平常是福。晚上——自我進修,保健強身,反省思過。這當然就能夠無憂無懼,無愁無怨地安然入睡。在獄中我生活得滿足及暢懷,所以「活得快樂」,而且無論我身處何地皆會稱心歡喜,因為一切快樂之源,始於心地平靜。

「心靜茅屋穩,性定菜根香;識透世間事,淡中滋味長。」

希望我們彼此皆能如實領悟箇中真諦,並能真正做到「活得快樂」